华章在屋里窜来窜去，一会儿卷头发，一会儿化妆，一会儿把衣柜里衣服翻的到处都是，还不忘感叹一句：没得衣服穿辽！

　　华章在拍水乳，噼里啪啦的，听到声音，她抬头看了看门口的人，眨巴眨巴眼睛，跳过来芊嫩的手顺带着还在北溪脸上拍了几下。

　　她笑嘻嘻拍了拍对方的侧脸，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飞出门外，不知道又跑去捣鼓什么了。

　　其实蹭住在华章家的这段时间他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，别人根本无法想到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，北溪是怎么度过的。

　　他的阿意坐在沙发上，笑着牵过他的手，笑意里带着含蓄的喜悦，北溪亲眼看着他抬手抚上腹部，举手投足无不洋溢着幸福。

　　那一刻，四目相对间，像是某种巨大的坍塌，多年来身披铠甲的战士眼看着满身铠甲化作软肋，消散在这罗马漫天的灯火里。

　　口袋的烟抽完了，他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，坐在柏林电视塔最高处，放眼望去，这里是城市最高点，他待了最久的地方，这里可以俯视整个柏林。

　　那年的红色阵营声势浩大，当年红色暴君何等英姿勃发，气壮山河，他身后是一个庞大的阵营，睥睨天下，俯视整个欧亚。

　　他不忍回想阿意望向他的目光，而那个眼神，却让他心间触动，回想起了本来遗忘的一段儿时记忆……

　　少有的，父亲早上来过一回，他神情严肃刚毅，不怒自威，与身俱带的强大气场让人望而生畏。

　　父亲和照顾北溪的下属交谈了几句，北溪听到父亲的声音，年幼的小家伙从椅子上爬下，蹒跚着摇摇晃晃走向房外。

　　下属的视线看向他，但依旧维持着见到长官的站立姿势，不敢有半点动作，也许下属不是不想过来抱起他，只是面对长官，命令大于天。

　　他淡淡扫了一眼台阶上摔倒的孩子，只微微皱了一下眉，而后撇回视线继续与属下交代着什么。

　　他交代完事情，大步流星走过来，军靴踩踏着地砖，北溪抬头望着身躯高大的男人，他看起来那样健壮，还没反应过来，北溪就被父亲单手提起。

　　这一句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显然没有奏效，也许这孩子自小叛逆，他总有办法趁着没人看管的时候跑出去。

　　他看到长久未有人居住的宫殿里忽然亮起灯光，某个午后，他穿过花园，来到城堡的后殿。

　　空旷的殿内，阳光从硕大的落地窗外洒进来，光线交叠，在书壁之下的椅子上正有人倚坐着闭目养神。

　　那人衣着简朴，一袭素白的长衫，似飘渺的云烟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，又像是梦境，一碰即碎。

　　北溪什么都没想，迈开小腿跑过去，这次居然没有摔倒，他眨巴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。

　　北溪仰起脑袋，看着他一手拿起的书，又看向他另一只手搭着微微隆起的小腹：“你吃撑了吗？”

　　自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中，再后来大厦倾颓，红色倒塌，那些琐碎的话语便不作数了。

　　此时，意与中说话的面容在脑海中交叠，最后汇成支离破碎的思绪，你看，他们脱口而出的“家人”二字，多荒唐啊。

　　这是他离开北疆的列车上，某个跟随父亲多年的下属对他说得话，他眼底满含泪光，北溪不语，撇过头看向车窗外。

　　年幼的他初来西方，抱着玩具熊站在角落里，看着街上斑斓的彩灯，和被父母牵着的孩童。

　　街上的孩子对这个陌生的男孩嗤之以鼻，他们冲他砸雪球，满嘴“野孩子”云云的话。

　　北溪抬起头，寒冬雪冷，日光倾城，冬日的暖阳照射在他眼前的人身上，对方微微皱眉，担忧地牵过他的手。

　　他会在北溪生病时连夜带他去医院，在北溪被德训斥时挡在他前面护住他，在他漫无目的游荡时突然出现在街角，笑着招手让他过去，然后从身后变出一份精心准备的佳肴……很多很多。

　　少女兴奋地拿着几条小裙子在面前比比划划，自己选不出来，就拉着北溪帮她选。

　　华章的身材放在哪儿都是没话说，天生的衣架子，除了个子不高……怎么可能不好看，她披块麻布也是好看的。

　　“不懂审美！这条布灵布灵的吊带是时下最流行的，还有这个抹胸是香奶奶的……哎！你别走呀！哎？你去我房间干什么？”

　　华章抱着她的几块碎布跟在北溪后面叽叽喳喳，北溪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回头，华章“哎呦”一声撞在对方胸膛上。

　　这个抵房租那个抵房租，洗碗抵房租拖地抵房租，想不到画画也被她拿去抵房租。可当北溪将卡直接给她她又不要。

　　有一次，华章和他去楼下超市买完菜，在街边回家路上又看到蛋糕房新出的蛋糕，华章：“买一个买一个！啊啊啊好贵！但是好好吃的样子！还是买一个！”

　　“真是万恶的XX主义，你又想刷黑卡是吧？哼，等着吧！我下个月发工资就买！”

　　他甚至会自私的希望她没那么自立自强，她能依附于自己一些，守着只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，就这样下去吧。